人参米

“人参米”是把大米和人参液放进一个容器内，使大米外层裹上人参液，然后再烘干而成。它可以长期保存．并可以干吃．在做饭时，只要在一般米中加进20克的“人参米”，就可以做成“人参米饭”。放多了反而会出现人参的苦味。有关专家经过分析认为，这种“人参米”对健康很有好处，是一种非常好的天然食品。

    早些年，在小城的某一个角落，时不时地便会爆出一声声脆响，像放三眼铳似的。
    听到响声，便有成群的孩子争先恐后地往那里去，而且总要先回家拿个脸盆、桶子什么的装上一升糯米。
    发出声响的地方，准有一块方坪，这会儿坪里早已由脸盆桶子排出了一溜长队。
    地坪中央，架着一个黑糊糊的小锅炉，有人说它像个葫芦，也有人说它像一颗炸弹，据说有一个外国人乍到小城，猛然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竟然被惊吓得就地卧倒。锅炉的另一头有一个与之相连的木制风箱。有人一边拨弄锅炉下的炭火，一边正使劲拉着风箱，随着风箱有节奏的伸缩，炭火便会呼呼有声地蹦蹦跳着吐出幽蓝抑或橙黄的光焰。
    不一会儿工夫，焖在锅子里的苞谷、糯米什么的便熟了、香了，这时，那人便会拖出一条长长的麻袋来，麻袋的口子还连着一截像箩筐一样的蔑斗。
    就在他将锅炉的一头伸进蔑斗的瞬间，正在坪里嬉笑的孩子们立马会作鸟兽散，而且大抵会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随着一声炸响，地坪里立刻是热气升腾，扑鼻的香味儿四处缭绕。眼见得乌黑的锅炉里喷涌出白亮亮的爆米花来，馋得一坪的孩子都忍不住吞口水。
    当然，照小城的喊法，爆米花是并不叫爆米花的，而是被尊为“人参米”。单从这个称呼来看，是足以看出它在小城生活中的地位的。
    那年月，小城人家大抵并不富足，能匀出米来打人参米的，算是比较宽裕的家庭了。
    儿时家贫，家里的粮食定量填肚皮都嫌少，根本就没有条件去打人参米。可是一听见爆人参米的声音，也还是忍不住要凑过去看看，倘若能够从外祖母那里死磨硬缠地求得一升米来，那便会像过节一样地高兴，那会儿，对我们家来说，能吃得上像人参一样金贵的爆米花，那简直是一种奢侈。
    记得家里有一只黑色的、四方的洋铁桶曾经是专门用来装人参米的。每次打人参米回来，都用这铁桶装着。一铁桶人参米，要吃好久好久。洋铁桶放在衣柜里，即便嘴馋了，也不敢私自去取，那时觉得外婆特别抠，不管你怎样变换法子去求她，她反正只会给你一小把。
    好在经常到东门口来打人参米的是一个心肠特别好的胖子。每次去看他打人参米，他都会给我们一些吃的，尽管那些人参米是从麻袋、箩筐，甚至是从地上扫拢来的（打人参米的那块地是铺有塑料的），可一到我们的嘴里，一样觉得是香酥可口。
    由于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况且由于他的模样长得丰满白胖的缘故，所以大家背地里就干脆喊他“人参米”。有人还开玩笑地说，这胖子说不定将自己也爆过一炮，否则他是不可能长得这般肥硕的。
    因为太笨重了，人参米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他走道很慢，走路的时候一身的赘肉像豆腐脑一样颤波波地。由于胖子怕热，他打人参米的时候经常是一身赤膊，只有一条擦汗的澡巾须臾不离地搭在肩上。他有一对女人一样的奶子，他的手臂和腿很像一支支莲藕，露着的脚趾，活像一排撅着屁股吃奶的小猪仔。他的下巴重重叠叠有无数层，后颈窝里更是起伏着几座肉山包。
    人参米爱到工人电影院看电影，可当时电影院的陈设还十分简陋，里面的坐位还是那种长条凳。人参米每次去，都得自己带凳子，而且还得等大家入场之后才能进场去，电影快结束时就赶紧出来。
    记得他头一次去看电影的时候，一屁股就坐在位子上，由于屁股太大，一下子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后来邻座来了，因为找不到位子，所以差一点发生争吵，幸好人参米性格温和脾气好，不争强好胜，他见人家一脸怒气就连忙站了起来。为了息事宁人，剧场的工作人员灵机一动，就搬来一条凳子让人参米坐在走道上。可是问题又来了。人参米一坐下去，走道立马就走不通了，尤其是散场的时候，因交通阻塞造成的拥挤还险些酿出一场祸来。
    那一年下大雪，天寒地冻的。人参米有事出门，行不远，就摔倒了，他笨重的身躯趴在雪地里，活像一只大海龟。他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旁边的人赶忙上去帮忙，可上去一个还是不行，最后上去两个壮汉，才费力地把他给扯起来。
    有人取笑他，说是他有一次洗澡，她老婆才倒的一脚盆热水，他坐进去，那水就被挤干了，他只好悻悻地站起来，可是一转眼，脚盆又不见了。他恼火地问老婆：“脚盆呢？”她老婆一拍他的屁股，说：“脚盆不是还在你的屁股上么。”
    说笑归说笑，但人参米的肥硕是不争的事实。别人打人参米，放炮时，都要站起来，只有他是特例，因为行动不便的缘故，我发现他从来都是坐在板凳上打人参米的。
    说来奇怪，人参米生得那样威猛，可他的家人却个个都是瘦精精的，尤其是他的堂客，又瘦又高的，孩子们都叫她“旗杆”。
    曾经有人问旗杆，你们家的好东西只怕都给你老倌吃了，养得他这样脑满肠肥的。
    “你们莫冤枉他。”旗杆说：“家里穷，有什么好东西啰，要有的话，他都给孩子们了。莫说他吃别人的，他其实自己份内的都没有吃到。他胖是因为身体有病，他是那种喝水都长肉的人呢。”
    旗杆说的话大家都相信。
    人参米不但外表长得像个菩萨，而且心肠也跟菩萨一样。他打人参米的时候，时常有人因不守秩序插队而发生争吵甚至拳脚相加，只有他从来没有跟人争吵过，有时候明明是自己有理，可他也不会得理不饶人的。
    那一次，有个小孩来打玉米花，那玉米明显有问题，他也事先跟那小孩子说明了的。可那小孩子执意要打，所以他就打了。然而打出来的米花秕秕的根本不好看。小孩刚把米花端回家，他家长就吵上门来了。眼见对方是无理取闹，人参米解释了两句，见对方死不罢休的样子，他二话不说，就从自己的筐子里舀出一升备用的上好的玉米，爆过之后连手续费都没有收就让人给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