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的性治疗，到底路在何方

　　访中国性学会性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邸晓兰教授

　　性治疗是舶来品，在国内通俗的说法是性咨询，主要用来治疗男女的性功能障碍和解决各种性网惑。多数医生都采取普里西特治疗模式，通常分为四个步骤，第一步是对求治者的一些性行为给予认可，消除其恐惧和焦虑；第二步给求治者一些相关的特定信息；第三步给求治者一些针对其问题的特殊建议；第四步是给予强而有效的特定性治疗。

　　邸晓兰教授是北京大学回龙观教学医院心理科主任，中国性学会性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内知名的精神病学、心理学专家。她从2002年开始一直坚持做网络性治疗，累计回答了8000多个问题，使2300多人得到帮助。记者就网络性治疗的现状、前景对邸主任进行了专访。

　　记者：网络性治疗也算是个新事物，你能否给它下个定义？

　　邸晓兰（以下简称邸）：性治疗，简单讲，就是专业医生采取心理与行为疗法来治疗男性或女性的性功能障碍。网络性治疗呢，就是借助网络这个联络平台，对求助者提出的性问题进行咨询和指导。网络相当于医生和患者之间的一个桥梁，性治疗的实质内容不会发生改变。

　　记者：网络性治疗能够帮助人们解决哪些性困惑？

　　邸：网络性治疗目前主要采取文字交流的方式，解决轻度性功能障碍、性观念冲突、性技巧不足、感情矛盾等一般问题。网络突出的好处是共享，就算是相对不发达地区也有机会得到指导。同时，一个案例可帮到有同样问题的一群人。网络上最热的帖子往往是一些有关性观念的文章，比如讨论处女、婚前性、口交等问题。

　　但是，网络性治疗目前多是解决认知的问题，明显的性心理障碍、器质性性功能障碍或是心理疾病引发的性问题，只靠敲打几行文字或是聊天是解决不了的。由于人们在网络中不会提供很详细的个人资料、生活史，也不能做相关检查，对存在明显问题的人难以有个明确的诊断，也就谈不上最恰当的治疗了。

　　记者：如果网络能够提供充足的手段，比如音频、视频、传感器、智能机械手等，现实中的性治疗是否可以完全复制？

　　邸：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但目前没有可行性。在性治疗比较发达的西方国家，网络性治疗都没有做到这种程度，普通人还是愿意去诊所求助。我认为有以下几点原因：1性问题是个体极其隐私的事，多数人不愿意像面对医生那样公开展示，但网络可以把这些内容轻而易举地传遍世界；2治疗者的资格问题。网络上谁都可以对性发表一些看法，无法保证治疗者是专业人士；3．成本问题。目前网络性治疗多数是免费的、义务性质的，采取如此高的技术就意味着成本的提高，要不要收费、如何收费会成为难题；4．专业性治疗中会采取一些敏感的影音资料，通过网络扩散容易引起负面作用。就国内而言，也缺少相关的法律规范。

　　记者：5年来，你一直做网络性咨询，个人有什么体会？

　　邸：网络性治疗有一定局限性，但网络因为有匿名性、覆盖面广，也给专业人士提供了学习的机会。有一次，一个16岁的男孩发帖子说，他给一位51岁的女性当“厕奴”。起初我还以为是男孩给女人做性服务：也就是通常讲的“鸭”。细看他的经历，不是那么回事，比做性服务的地位更低，正规称呼是嗜粪癖和嗜尿癖，都是与排泄有关的性变异行为。还曾遇到过一些兽恋、尸恋的案例，虽然出现几率比较少，但网络给这些人提供了一个倾诉的机会，很多人借此形成了小圈子。

　　以前，我也参与过通过聊天室进行一对一的咨询，这种方式会收取一定费用，但占用时间很多，文字的交流方式并不顺畅，也感觉比较累。用音频聊天室吧．多人的聊天室根本无法保证正常的治疗，有些人甚至出现过激表现，而一对一的聊天往往难控制时间。

　　记者：有人说，网络性治疗会取代面对面的治疗，成为未来的潮流，你认为呢？

　　邸：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国外少数学者在采用这种方式。网络给存在相同问题或是趣味相投的人提供了互相了解的机会，给比较边缘的人群创造了一种归属感，有助于缓解他们的焦虑。但是，网络性治疗手段再发达，也难以提供非常详细的信息，排除一些器质性问题，其中还涉及到一些伦理和法律的空白区。举个例子，假如真的能做远程的夫妻性感训练治疗，谁能保证对方的真实身份和真实关系？现实中，采用行为疗法做性感训练，都需要提供结婚证确定夫妻关系，征得双方同意并在协议书上签字，才能开始治疗。性治疗中的伦理道德问题是需要严格坚守的。可是，网络本身的匿名性就是一种最大的危险，容易超出主流的伦理道德之外。

　　记者：艾滋病的到来，对人们的性行为模式发生了深刻影响，那么网络性治疗是否会展现出某种优势？

　　邸：艾滋病威胁人类健康，使部分人群更乐于维持长期的一夫一妻的性关系，不愿意凶性爱失去一点点激情就去另寻新欢。性治疗中重要的一部分是对夫妻做性交流的训练，很多性生活不和谐是性交流的障碍，而不是有什么疾病。那么在艾滋病这个新文化环境中，夫妻双方能否正确使用安全套就显得很重要，性治疗师的工作就是引导人们在使用安全套时也能获得愉悦，而不是因为性快感降低而放弃使用。国内还没有重视宣传夫妻间性爱坚持使用安全套，但实际上当艾滋传播向普通人群扩散时，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我认为，目前网络性治疗于艾滋病的抵御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因为专业治疗和所谓网络性爱是不同的。就算未来性治疗师真能达到远距离诊治，如果当事人不改变性行为模式，恐怕也难起到降低艾滋病传染的作用。

　　记者：在这些年的咨询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一些来故意捣乱的人？

　　邸：咨询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故意捣乱的也有，但不多。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曾经有一个男人，平时喜欢玩弄女人，自述多次去嫖娼，但心理上又仇恨女人，他注册的ID很有意思，是“打非办总舵主”。他发帖子对专家进行人身攻击，而且拷一些网上的涉性资料往里面胡乱粘贴。你正经和他聊天，他根本不听，后来就封掉了他的ID号。网络的监管存在难度，像这个人，他可能是存在一种精神疾病，也可能是故意捣乱，真要取证来起诉他，难度比较大。

　　记者：据我掌握的资料，目前有一些网站会提供性咨询，其治疗水平良莠不齐，看来国内的网络性治疗并不景气。

　　邸：现实是这样的。我也是利用业余时间来义务做这样的事情，平时工作很忙。网络上很多人估计也是冉于热心来做这样的事情，把这当成正式工作的人很少。国外性治疗的内容很丰富，但是也很难借助网络达到现实中的水平。总体来看，网络主要给需要就医的患者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我所诊治的患者中有10％～20％是通过网络找到我的。随着科普宣传的普及，多数人都知道有了性障碍要及时去看医生，人们越来越对性治疗抱有认可的态度，就像人们对心理疾病的认知过程一样：以前总认为心理疾病不是病，现在人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心理门诊了。延伸阅读：

　　国外的网络性治疗

　　帕蒂·布里顿博士是一名正规的性治疗师，她开办了一个据说较为成功的性治疗网站，主要通过聊天室和人们谈论性问题，如果有问题需要解决，还可以单独向布里顿博士咨询，每小时收费45美元，交流方式主要是通过打字。和国内的情况一样，很多人对网络性治疗存在着谁来监管性治疗师资质、患者身份等方面的质疑。网络性治疗无法提供真正全面的治疗方案，一些需要药物、手术介入的病例，网络处方对治疗者和患者而言都存在很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