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癌经历

    郑小瑛 我，一个从肿瘤医院出院还不到3个月癌症患者，刚刚在国外成功地完成了两场交响音乐会和一场歌剧的指挥任务，又健康地回到了祖国。当我又经历了人生的一个重大战役后，我愿意与病友们交流一些经验教训。

    回想起来，我1997年10月访日时，还不觉得有病，在归国途中参加了校庆，还举办了个音乐讲座。返京后不到一周便收到了我唯一的妹妹不幸遇到车祸的坏消息。当时我受到很大打击，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第二天一早便飞往上海守护她。待她5天苏醒过来后又赶回北京准备了一个学术报告。活动还没结束，我已感到"后门"的下坠明显加重，过去我一直以为那是痔疮老毛病，11月下旬到北京朝阳医院指检时，医生便怀疑是肿瘤。

    我当时完全没有害怕紧张，既来之，就得积极面对嘛！只是觉得它来得太早，我这么好的体质，本来还可以做好多事呢！于是我一边积极地继续求医确诊，一边冷静地将原定日程中的工作赶快完成：当天下午，照常备课，晚上为北大新生班作《走近歌剧交响乐》的讲座，夜里11点多才回家；第2天到八里庄北京肿瘤医院作肠镜，初步诊断为直肠癌，从专家那里得到一些癌症的常识因而消除了不少顾虑；第3天去参加李岚清同志召开的如何为大学生补上交响乐欣赏课的音乐座谈会，晚上又去清华大学讲了歌剧《托斯卡》；第4天到医院得到病理确诊为中分化直肠癌，必须住院接受手术了。下午我给我的学生上最后一堂指挥课，并向系里请了病假。

    由于直肠手术很可能要作肛门改道，我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经过检查，大夫对我说：1。你的病是可以治愈的；2、你的病灶较低，能否保肛存在两种可能，但我会争取为你保；3、我要在手术之前先为你作"导管介入术"（即在病灶区进行的大剂量化疗）在便于用"吻合器"为你保肛。记得我还问过大夫，将来我的体力能恢复吗？他大声地说："连飞行员都能重上蓝天！"这大夫增添了我的信心。为了离家近些，11月底我住进了中科院的肿瘤医院。

    我是个相当听话的病人，总是努力配合大夫的治疗。1997年12月2日开始作"导管介入"，忍受了3天的恶心呕吐，15日由两位教授主刀，作了直肠癌保肛切除，手术很成功；因查出有1/25的淋巴转移，1998年1月5日至2月4日又在医生的指导下，作20次放疗（原定26次，由于放疗反应，放疗次数只得在下限结束）。后又因输液过敏和肝脏受药物损伤而延至2月19日才离开肿瘤医院。

    那时，我曾有过一段激烈的思想斗争。由于得病住院，我不得不放弃了原定1997年冬赴芬兰指挥歌剧《茶花女》的日程，后来，又谢绝了俄罗斯文化部邀请我3月份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音乐大厅举行音乐会的盛情，而下两项工作（4月底主持新建厦门爱乐交响乐团的招聘工作；5月初赴爱沙尼亚指挥中国交响音乐会）我必须完成啊！当时我因痔疮痛苦已两个多月不能下地活动了。放疗结束的期限刚到，3月5日我就作了外痔结扎手术。

    为了逐渐恢复体力，我开始了在医院走廊里的锻炼。真实很困难，我从每天慢慢蹭上100米，递增到1000米，后来还加上了爬楼，从1层逐渐加到了4-5层。这时，我有了1个月后可以去进行国际文化交流的信心，于是我向爱沙尼亚[98东方]音乐艺术节发去了传真，然后就在医院里着手准备起音乐会所需要的总分谱来。

    4月4日我出院时，各项血液检查都已达标，紧接着又通过了出国体检。在回家后20来天里，我在作好出访准备的同时，也认真地休息和锻炼，每天坚持做操学气功。4月25到28日赴厦门进行了乐协乐团第一期招聘工作后，按计划，于5月1日飞赴北欧，并于5月7日、8日在塔林和帕尔奴与爱沙尼亚国家交响乐团合作，举办了两场中国交响音乐会。音乐会获得了圆满成功，他们夸我是"音乐发自内心的好指挥"。而我自己最高兴的是，当我又能"雄纠纠，气昂昂"地登上面对80多位音乐家的指挥台，又能果断而淋漓尽致地领着大家表演音乐（特别是中国音乐！）时，我的心兴奋得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由于我被爱沙尼亚同行称作是"有魔法的指挥家"，这回他们邀请我客串指挥一场正在上演《卡门》。开始我有些犹豫，担心连续指挥三场重头演出，体力会支持不住，但后来我居然干了，而且大获成功。病后初次在远离祖国的聚光灯下重登指挥台，再次受到乐队、演员和观众的热烈跺脚欢呼，欢乐的《卡门》序曲再次从我的棒下兴奋地流出，我只感到音乐的灵魂又从遥远的天边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又第二次复活（第一次复活是"文革"之后）。我还是我啊！这时，我特别感谢帮助我重新站立起来的大夫和护士们，也特别感谢在我病中，来自四面八方的、非常关心我，给我以物质或精神支持的朋友们！如果当初我放弃了这次出访，失去了鞭策自己重新站起来的目标，也许现在我还躺在床上！

    我在这里要总结两点教训：一、像我这样性格开朗、体质很好、很少得病的人，也有长癌的可能，因此，要重视某些警号，比如我曾于1991年和1995年两次得过带状疱疹，已经有过免疫功能减退的警告了，就不应过度劳累，过分自信啦；二、有病就要治疗，我要是10年前就结扎了痔疮，这次放疗就不至于这么痛苦了。即使进入了老年，也不要忽视对妇科疾病和直肠的检查啊！

    当然，我现在已是"与癌共存者"了，我会量力而行的，我会坚持服药、锻炼，按期复查。虽然已年近古稀，我还要争取更多的时间来与更多的人们分享美好的音乐与人生！